- 在過去半世紀裡,黃海的海岸線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皆因泥灘已被岩土填滿,取代了充滿動感的自然潮汐帶,為港口、化工廠和農地提供了堅固的土地。
- 失去潮間帶對於數百萬在遷徒過程中掉下陷阱的濱鳥而言,已證明是具毀滅性的。
- 今年1月,中國政府宣布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旨在結束泥灘上所進行的大部分土地開墾項目。
- “震驚的喜悅”是一位鳥類保護者如何描述她對改革的新聞之反應。她說這可以避免候鳥所面臨的最大絕滅危機之一——如果改革真切實行的話。
張林(譯音)大部分的時間,其右眼緊貼著望遠鏡,掃描如東和黃海以北的其他沿海區潮灘,尋找稀有的濱鳥。
景觀主要是呈灰色的,從灰褐色的泥土到天空那冷淡、灰濛蒙一片。即使工業發展點綴着海岸線——化工廠和高聳的風力渦輪機——也經常籠罩在灰色的陰霾中。
作為專業的觀鳥嚮導和兼職的保護者,張氏清楚地知道,荒涼的潮汐環境其實佈滿了雙殼類、蠕蟲,以及海洋生物,支援成群數万計的鳥類在遷徒過程中覓食。他致力於景觀,組織業餘野生動物觀察者在沿海進行年度鳥類調查,有時深入至膝蓋深的泥漿處,以獲得準確計數。但儘管張氏承認風景,但也不是他所稱的美麗,至少不是傳統意義上的。
“許多人認為泥灘是荒地,” 張氏對Mongabay表示。退潮時,只能從岸邊看到泥漿。水的邊緣遠遠超出地平線,鳥類也是如此。“一天中大部分時間,一年中大部分的時間,它看起來是空的,”他說。

照片來自新南威爾士大學的Nick Murray。
幾十年來,中國沿海城市將這一景觀視為可以鋪設和建造的東西。並將之建立起來。在過去半個世紀裡,黃海的海岸線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皆因泥灘已被岩土填滿,取代了充滿動感的自然潮汐帶,為港口、化工廠和農地提供了堅固的土地,這種做法被成為土地開墾。在江蘇省、上海北部、張氏在如東的家鄉以及於3月份進行濱鳥數量普查的泥灘,地方當局被指控非法批准了14個填海工程。
2014年,科學家利用衛星圖像把數據推向更廣泛的趨勢,計算出20世紀80年代以來,28巴仙的黃海泥灘已經消失。歷史地圖顯示,在過去50年以來,有三分之二的已消失。近年來的下降速度與全球雨林損失相當。

失去潮間帶對於數百萬在遷徒過程中飛越黃海的濱鳥來說,是毀滅性的。它們沿著所謂的東亞—澳大利西亞遷飛路線。包括非常罕見和極度瀕危的勺嘴鷸(Calidris pygmaea)和瀕臨絕滅的小青腳鷸(又名諾氏鷸,Tringa guttifer)在內的幾十種物種,皆仰賴依賴於泥漿。這是因為它們需要途中棲息覓食。它們是從俄羅斯北極和阿拉斯加的繁殖地,經過5000英里旅程,往更遠的南方如澳洲、中國南方和東南亞越冬地。但隨著泥漿消退,濱鳥也減退。
去年,研究人員在《自然通訊》雜誌上發表了一項研究,展示了黃海作為遷徒鳥類中途棲息地的重要性,以及所有填海工程對它們的傷害程度。“有關短文指越多濱鳥依靠黃海,則數量的下降速度越快,”David Melville表示。他是總部位於新西蘭的米蘭達自然基金會的科學家,他並沒有參與這項研究。

但是潮汐會轉回給鳥類。經過多年的開發,中國對其潮間帶生態系統的態度正發生變化。今年1月,負責沿海環境保護工作的中國國家海洋局(SOA)宣布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旨在結束泥灘上所進行的大部分土地開墾項目。這系列改革適用於全國,但對黃海的影響最大。
根據《中國日報》報導,在這些變化中,中國中央政府已經禁止任何“以商業為導向”的土地開墾,並剝奪地方政府授權此類項目的權力。至於已經審批的未開墾土地將根據新規定國有化。
這項政策的變化緊隨中國境內有關沿海自然保護區內造船和水產養殖的媒體報導,以及中國國家海洋局的調查,經揭露發現多個省的地方當局未能正確監測填海工程以及執行污染的條規。
有關中央政府的政策變化消息,使得保護社區內的一些人措手不及,包括那些一直致力於解決這個問題的人。“令人震驚的喜悅”是非政府組織國際鳥盟(英國分會)的首席政策主任Nicola Crockford形容其反應。“這真的比我們最瘋狂的夢想更佳。”


不過中國的承諾更進了一步。去年,該國提名沿著黃海和鄰近渤海灣的14個候鳥熱點,作為世界遺產地的暫定名單,該提名將為鳥類所依賴的沿海棲息地提供更廣泛的保護。
至於中央政府何以採取行動的原因尚不清楚。在該區工作的環保主義者和生物學家表示,至少部分原因歸咎於中國領導人呼籲各級政府採取更加環保的政策,努力發展習近平主席所謂的“生態文明。”
根據《中國日報》報導,在1月份有關新填海措施的新聞發布會上,中國國家海洋局法制與島嶼司司長古嫵表示,改變政策的原因是非法和不規範的土地開墾項目,為海洋生態系統和企業帶來麻煩。
來自國內和國際保護主義者的壓力也可能發揮了作用。來自新西蘭和澳洲的科學家,包括Melville,首先開始注意到他們國家越冬的候鳥物種減少。此後,他們與中國同事合作,創建了一個關於黃海濱鳥及其消失棲息地的新研究機構。保爾森研究所(Paulson Institute)是美國前財政部長Henry Paulson組建的一個智囊團,在中國具影響力,且在這個問題上一直活躍,此外也包括張氏在內的當地觀鳥和保護團體。

候鳥遷徒的國際性質要求保護工作也是全球性的。澳洲昆士蘭大學的博士後研究員Jimmy Choi表示:“我們不能只是專注在自己的國家,在我們自己的濕地工作。”他曾帶領研究隊伍到黃海進行鳥類調查,並發布有關研究論文。“你必須與當地組織合作,這更有幫助。”
但是另一個可能影響政策變化的因素是,填海工程並不總是如計劃般成功。在江蘇省沿海地區,地方當局非法批准填海工程,大部分的填海土地仍然荒廢。根據中國國家海洋局在去年8月至9月的調查中,顯示2012年至2017年間,只有21巴仙的土地得到開發。
至於關於潮間帶的新措施是否會導致實地產生變化,對於致力於解決這個問題的人們而言,是抱持希望的。他們表示,其中一個更重要的變化是,根據新措施,地方當局將對其社區的生態健康負責。過去,尋求升級官僚機構的地方政府領導人可通過開展基礎設施項目來引起關注。然而Crockford表示:“如今中國官員若造成環境破壞則不會被提拔,所以會徹底改變他們的動力。”
她說,綜合起來,新的保護措施可以避免全球候鳥面臨最大的絕滅危機之一。雖然黃海周圍某些地區的大規模開墾似乎沒有什麼可保護,但仍有一些區域保持原始狀態。
其中一個地方是如位於東北部的江蘇沿海—條子泥灘,該地區被描述為勺嘴鹬最重要的據點,其中估計有228對繁殖對象仍在野外。據研究人員稱,省政府計劃至2020年收回近600平方公里(230平方英里)的條子泥灘潮間帶。如果發生這種情況,地球大約三分之一的勺嘴鹬可能會消失。但政策改變可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來自米蘭達自然基金會的Melville表示:“該省有大規模的填海計劃,這些計劃尚未完全實現。那裡仍然有大面積的潮間帶,我希望新政策能夠讓這片土地受益。”
回到條子泥灘以南的如東泥炭上,張氏對中央政府的新反墾政策不大熱衷,他更關心的是收回填海土地。他說,雖然他懷疑政府是否有興趣提供資金來摧毀最近花錢建造的東西,但未使用的海堤需要被拆除,棲息地應該恢復。
另一個問題是互花米草(Spartina alterniflora)的快速傳播。這是一種引入的臍帶草種,生長在密集的叢中,常用於填海工程以固化泥濘的區域。張氏表示:“在許多地方,他們不再建造海堤,但這類草種正在失控。”他說,草可以接管泥灘,使候鳥難以覓食。張氏聽說上海的大學生試圖消滅小片的草種,但政府沒有提出更廣泛的措施來處理草。
張氏最後於3月份在如東進行了一次候鳥數量普查。當時他和夥伴在數千只鳥上進行了計算,但她們還計算了一些新的小規模填海工程。張氏表示,水產養殖池塘正在挖泥,可能用於蝦或海參養殖。
有別於化工廠或其它工業設施的填海工程,水產養殖發展不涉及路面、停車場或排水管道。雖然池塘確實破壞了泥灘的自然系統,但它們比重工業較少侵入。圍繞它們的土質或岩石護堤對於想要在漲潮時棲息的濱鳥來說,是可以忍受的。找到一個休息和消化的地方,對於鳥類來說非常重要,因為他們以平地為覓食,以準備另一段旅程。
在如東縣,張氏表示,進來大規模的填海工程大多停止,甚至在中央政府禁止新項目的政策前已停止。他的預感是地方當局缺乏資金。“現在,情況尚算可以,我會說是穩定的,”他說,新政策可助於保持這種狀態。

引用:
Murray, N.J., Clemens, R.S., Phinn, S.R., Possingham, H.P. and Fuller, R.A. (2014). Tracking the rapid loss of tidal wetlands in the Yellow Sea. Frontiers in Ecology and the Environment. 12(5): 267-272. https://doi.org/10.1890/130260.
Studds, C.E. et al. (2017). Rapid population decline in migratory shorebirds relying on Yellow Sea tidal mudflats as stopover sites. Nat. Commun. 8, 14895. doi: 10.1038/ncomms14895.
編譯:烏舜安咿 (The Silent Scream of TAPANG TR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