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北豹 (Panthera pardus japonensis) 是豹的九个亚种之一，也是我国独有的豹亚种。
- 据保护组织调查，近年来这一猫科动物的数量在国内个别地区有所回升。
- 然而，工业发展和基础建设仍然是豹子栖息地完整性的主要威胁；由于争夺家畜，豹子与山区村民也存在激烈冲突。
5月17日，一段视频在网上疯传，视频中人们在山西省东部的山间公路上发现了一具华北豹的尸体。在山西省绝迹几十年以后，豹子的现身令人惊讶。
“通过视频可以看出，这是一只快成年的公豹，正在探索自己的领地。它还太年轻，过马路的经验不足。”豹子在陵川死亡事件发生后不久，宋大昭在社交媒体上回复。他是非政府组织中国猫科动物保护联盟 (CFCA，简称猫盟) 豹项目的负责人。
三周后，在山西省另一个县城和顺县，一位老奶奶在村子附近的山上寻找家里走丢的两头牛，撞见三头正在休息的豹子。“明显是这三只年轻的豹子把牛吃了，”宋大昭告诉Mongabay，“根据我们的密切监控，今年这三只豹子频繁招惹当地的家畜。”
近期发生的这两起事件恰恰揭示了华北豹 (Panthera pardus japonensis) 面临的艰难处境。华北豹 (Panthera pardus japonensis) 是豹的九个亚种之一，也是我国独有的豹亚种。(我国还生活着不到60只另外两个豹亚种个体)近期华北豹的数量在国内个别地区有回升的迹象。然而，工业发展和基础建设仍然是豹子栖息地完整性的主要威胁；由于豹子捕食家畜，豹子与山区村民也存在激烈冲突。
据宋大昭说，华北豹主要生活在我国东部晋豫两省交界处绵延四百多公里的太行山脉，在我国南部的四川省西部地区偶有出没。有证据表明，还有其他五个省份有极少量种群顽强求生。
总的说来豹子现在处境艰难。历史上，这个物种曾经广泛分布于亚洲和非洲。可是，IUCN (世界自然保护联盟) 2015年发布的最新评估报告显示，“由于人口增长、野生动物非法贸易量上升、过度采收仪式用动物皮毛、猎物基数下降、还有管理不善的战利品狩猎等等因素，豹子的数量急剧下降。”评估指出，适宜这一物种生存的栖息地较其三代 (22.3年) 以前已经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导致其在IUCN红色名录上的保护级别由“近危”升为“易危”。(该组织没有九个亚种的最新评估)
数量不确定
太行山和顺县村民魏栓兵今年51岁了，这辈子曾多次偶遇豹子。今年五月下旬的采访中他告诉我们：八十年代中期以前，他和其他村民常常能在周围的山上看到豹子。
“但是我的印象里，八十年代末以后，由于山西省太行山区的非法盗猎、滥伐森林、道路建设和煤矿开采等活动，豹子的数量明显减少了。”老魏说，“一直到2000年，我有将近20年没见到一只豹子。”
近几年情况有了变化。据非政府组织调查，华北豹的数量在我国部分地区开始缓步回升。这得益于我国在森林保护方面做出的努力，以及没收私人猎枪对非法盗猎的遏制。但这个亚种数量的总体趋势还不确定。
猫盟是少数几个研究华北豹的研究团体之一。这个团体从2006开始就在山西省近30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收集这个亚种的数据。团队记录表明2013年以来这片区域里豹子的数量有所上升，并估计在此定居的稳定繁育种群有15~18只成年豹，这一点得到了当地村民的证实。
沃成生态环境研究所 (WIEE) 是另一家非政府组织，他们则记录了山西省另一片区域豹子数量的上升。该区域包括历山国家自然保护区和蟒河国家自然保护区。研究所主任周哲峰表示，初步研究显示山西省境内太行山脉部分地区的豹子数量呈健康势态。
老魏最近在和顺县他们村附近的山里也亲眼见到了几次豹子，最近一次是2016年4月的事。“那天中午我在玉米地里犁田，就看到一只成年的豹子慢慢悠悠从一个山头穿过马路到另一个山头。”他说。虽然老魏村上经常发生豹子攻击家畜的事件，但它们从不伤人。
宋大昭对此这样解释：“这块地方有相对友好的自然环境，猎物充足 (又有野生动物又有家畜) 也是这里豹子数量回升的原因之一。”
然而，WIEE的周哲峰提醒大家，尽管山西省某些地方的豹子数量有所回升，从目前公路建设导致的栖息地破碎化程度来看，总体上还是前景堪忧。
我国华北豹总数仍是未知。宋大昭说，由于缺少相关研究，没有可靠的估测数量。只有2015年发表在《Oryx》的一篇文章 里有一个估测数量，文章估测野生华北豹仅有174~348只。作者表示估测数量与之前相比急剧下降：1998年的估测认为我国境内生活的三个豹亚种共约1000只。作者建议将华北豹的IUCN保护等级定为“极危”。但是，宋大昭说这篇论文至少漏算了两个主要的豹栖息地，所以要测定华北豹的真实数量还需要再做研究。
宋大昭还指出，目前还没有关于豹的迁徙路线的研究。猫盟计划在未来的种群数量监控研究中使用无线电遥测追踪来改善这一现状。
山西省林业局 (SPFB) 也邀请了学术机构在省内特定区域开展对豹子种群数量的研究。目前，包括WIEE在内的研究机构协助安装了监测相机，覆盖了15个自然保护区共3660平方公里，远大于猫盟此前的研究范围。有望通过这项工作更加准确地了解豹子的数量。
冲突与对策
随着山西省豹子数量的上升，人畜冲突成了主要问题。以和顺县为例，豹子会攻击村民养的牛。一头成年母牛的市价超过1万元人民币，几乎相当于当地居民的平均年收入。所以，豹子的攻击给村民带来了巨大的麻烦。2015年，仅一个县城，养着的5000头母牛就有48头遭到了豹子的袭击。
宋大昭告诉Mongabay，以前村民会杀豹子报仇，尽管猎杀豹子还有其他野生动物是违法的。
“因为村民了解豹子，知道它们会回来吃没吃完的猎物，就悄悄在牛的尸体上下毒。”据他描述，这一片曾有不少豹子中毒死亡。
2015年，猫盟发起了一项针对和顺县村民的补偿项目。第二年，当地县政府加入进来，在财政上全面支持该项目。该项目仅部分补偿豹子造成的家畜损失: 成年母牛每头补偿2000元，牛犊每头补偿1000元。宋大昭说：“不是为了全部补偿，主要是遏制报复性毒杀。”
四川省西部甘孜县，豹子攻击家畜的事件更频繁。2015年，猫盟将豹子研究和补偿计划由山西省扩展到了四川省。甘孜县林业局称，2016年，仅一个村就在三个月内因豹子损失了50头牦牛。
宋大昭说：“甘孜的高山牧场住的主要是藏族同胞，目前还没发生过报复性猎杀事件，主要是因为当地佛教文化讲究仁慈善念。但是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不解决，这种表面的和平很可能被打破。”
他还说，甘孜县的家畜数量不断上涨，要全额补偿损失，当地政府也无法负担。政府和保护组织都在迫切寻找其他对策。
“没有普适的方法来解决中国的人豹矛盾。要采取有效的保护措施，就要全面考量当地文化、宗教、人民信仰等各种因素。”宋大昭说。
回到和顺县，2015年，猫盟还在这里建立了当地群众组成的巡护队 (魏栓兵就是其中一员)，后来也得到了和顺县政府的支持。队员月薪只有微薄的500元，这个五人小队每月都要到山里巡视，检查野外监测相机，清理非法捕猎陷阱，还要评估豹子造成的家畜损失。
和顺县政府还有一项积极举措：近期对太行山百兆瓦风力电力项目计划进行再调整。原计划需要建一条100公里的公路，直接穿过豹子的栖息地，而政府为了保护大猫改变了路线。
“这个项目，如果按原计划建设……会严重破坏豹子种群的栖息地。”猫盟传播员黄巧雯告诉Mongabay。
野化
历史上，华北豹栖息在北京附近、太行山脉之外的山林中。但由于迅速的城市化、逐渐增长的人类活动及天然猎物的消失，华北豹于1990年代后期在此地区消失。之后，在2012年冬季，一个猫盟小队在距离北京100公里 (62英里) 的河北省小五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做调查时，通过野外监测相机捕捉到了豹子的身影。
今年4月，猫盟开启了一个名为“带豹回家”的众筹活动。黄巧雯表示，此次活动旨在恢复和保护包括太行山脉在内的87000平方公里的区域，给予豹子自由活动的空间。活动的目的在于使豹子能够从山西省向北迁移到北京或向南迁移到陕豫两省。在新闻发布会之前，众筹就已经快达成筹集40万元启动资金的初步目标了。
“华南豹在太行山脉附近的栖息地已经支离破碎了，”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雪豹研究员刘炎林告诉我们。他说， 濒危物种雪豹 (Panthera uncia) 在中国西部的生存情况相对良好. 但在中国大部分华北豹的栖息地——太行山以东，人类发展的历史更悠久，基础设施更密集，对天然森林和野生动物的破坏格外严重。
最后，刘研究员说道，猫盟野化项目的成功和华北豹的命运都依赖当地政府和大众对保护大猫的持续支持。
引用
Laguardia, A., Kamler, J.F., Sheng, L., Chengcheng, Z., Zhefeng, Z., Kun, S. (2015). The current distribution and status of leopards Panthera pardus in China. Oryx. 51(1):153–159.
翻译：Yuefan Liu (教育无边界字幕组)
校对：Siyu Zhou (教育无边界字幕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