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豹和豹的关系并不近。云豹有它自己的属(云豹属),和其它大型猫科动物(豹属)是分开的。2006年,云豹属下面的唯一物种被拆分成了两个独立物种:Neofelis nebulosa分布在亚洲大陆,而Neofelis diardi,即巽他云豹,则只在苏门答腊岛和加里曼丹岛上才有。
- 另有一原生于台湾的亚种(Neofelis nebulosa brachyura)。1997至2012年间进行的红外相机监测没能捕捉到该亚种的任何踪影,故被认为已经灭绝。
- 起初,研究人员难以在圈养环境下繁殖云豹,因为配偶双方往往会互相杀害。不过,凭借一系列创新的繁殖手段,世界各地的动物园已经开始让云豹成功地进行交配。其目的是建立和维持一个从基因角度来说可存续的圈养种群。
- 云豹的行踪极其隐蔽。直到新技术,包括红外相机监测和无线电项圈,出现以后,科学家们才有了办法,可以着手确定云豹的分布区域、分布格局、种群和面临的威胁。对公众的宣传普及也正在帮助建立起人们对这群易危(Vulnerable)野生猫科动物所处困境的认识和关注。
要是被问起关于亚洲的云豹你都知道些什么,相信大多数的人都会被考倒,不知如何作答。要是问问一个和这些野生猫科动物打交道的专家,那你得到的回答可就很长了。“它们是非凡的运动员。在其它猫科动物当中,我没见过能像它们那样攀爬的。它们可以用单爪悬吊,可以倒挂。我见过它们做一些着实令人惊叹的事情!” 在美国动物园暨水族馆协会(Association of Zoos and Aquariums,简称AZA)担任云豹物种保育计划的协调专员(Clouded Leopard SSP Coordinator)以及国际性血统书管理员(International Studbook Keeper)的Bonnie Breitbeil赞叹道。
这种动物有着美丽的花纹,还具有相当有趣、符合其树栖习性的适应性特征:“它们能头朝下地从树上下来——整个动物界只有个别猫科动物能做到这一点,”Lon Grassman,最早捕获野生云豹并为其戴上无线电项圈的研究人员之一,特别指出。“它们的脚踝是可旋转的,”他补充道。而且,就头的大小而言,它们有着长度超乎寻常的牙齿,一些人因此把它们称作现代的剑齿虎。“证据表明,当它们在树上,也就是无法用爪子来狩猎的时候,它们超长的牙齿会帮它们牢牢抓住猎物,”他说。
当Breitbeil说这种猫科动物具有幼形遗留(paedomorphic)的特点时,听上去好像是在讲很专业的东西了。但她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在我们人类看来,云豹实在是长得可爱极了。“它们在年龄大些的时候也还是一副很年幼的模样,”她解释说。“它们的脸和耳朵的形状还是婴儿时期的那个样子。”
Karen Povey任职于华盛顿塔科马(Tacoma, Washington)的挑战之角动物园暨水族馆(Point Defiance Zoo & Aquarium),是云豹物种保育计划的教育顾问(Clouded Leopard SSP Education Advisor)。她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云豹时的情形。“我们之中没有人和云豹打过交道,一见到他我们就立马喜欢上他了,”她说。“每一个人都被他给俘虏了。”
三个亚种
云豹的普通名里有一个“豹“字,但云豹和豹的关系其实一点也不近。事实上,云豹被划在它自己的属(云豹属)当中,和大猫(豹属)是分开的。
直到最近,只有一个云豹物种得到承认。2006年,部分基于对线粒体DNA的分析,唯一的云豹物种被拆成了两个物种。其中,Neofelis nebulosa分布在亚洲大陆,从尼泊尔的喜马拉雅山山脚到中南半岛再到中国。而Neofelis diardi,巽他云豹,只在苏门答腊岛和加里曼丹岛上才有。另有一原生于台湾的亚种(Neofelis nebulosa brachyura)。1997至2012年间进行的红外相机监测没能捕捉到该亚种的任何踪影,故被认为已经灭绝。
根据DNA方面的证据推断,现存的两个物种估计是在100多万年前分离开来的。虽然二者具有相似的外观和行为,从亲缘关系来说,它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比世界上任何其它两个大型猫科物种之间的关系更近。
分布在亚洲大陆的云豹物种目前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the International Union for the Conservation of Nature,简称IUCN)列为易危(Vulnerable)动物。由于栖息地丧失和遭到猎杀,该物种的个体数量在不断下降。巽他云豹也被归为易危物种,它在加里曼丹岛和苏门答腊岛上的栖息地因油棕种植园的开辟正在迅速地缩减。
圈养繁殖的难题
目前,云豹正在圈养环境中较为顺利地进行繁殖。不过,在开始的时候,要找到途径使繁殖成功进行并不容易。当初,给云豹个体结对组成配偶的时候,动物园的研究人员遇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配偶双方”倾向于互相残杀。
在刚开始参与云豹的有关工作时,AZA的血统书管理员Breitbeil纵览了当时可获得的研究资料。资料明确显示,云豹和其它的猫科物种相比表现出更强烈的配偶间的攻击性。不过,她想要找到其中的原因。“我们开始探究为什么会这样,把关注点放在行为上,”她回忆道。“轶闻说,这种动物往往比其它的猫科动物要紧张得多——它们不太善于应对变化。这一点会不会以某种方式加剧了配偶间的攻击性呢?”
对云豹的压力激素的研究证实了,云豹所受的压力确实处在较高水平。“于是,我们开始问自己,云豹需要什么?我们尚未提供给它们的是什么?”Breitbeil回忆道。美国动物园与泰国动物园针对云豹的一个联合项目考察了动物饲育的一个最为基本的方面——圈养场所。泰国在许多不同类型的围场中都有不少云豹,这为评估环境变量提供了可能。
一些云豹被安置在体型更大的食肉动物旁边,比如老虎。“我们可以从那儿采得基准数据,然后我们将云豹移到别处,看看它们的压力水平是否随之改变。而我们的发现是,压力水平的的确确是变化了,”Breitbeil说。“于是,我们开始在一些方面作出改变,比如什么动物在云豹的附近,还大幅增加了围栏的高度——那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提供高度适宜的围场。”
尽管繁殖的成功率因为这些改变得到了提高,为了避免云豹受伤或死亡,饲养员仍不愿将云豹放在一起,任其繁殖。在这种情况下,渐渐诞生了其他一些不同寻常的育种方法。这些方法也提高了交配的成功率。
其中的一个方法是人工养育。一般情况下,动物园不会这么做,因为人工养育可能会阻碍幼崽与同物种成员的社交;通常,只有在母亲无法正常养育自己的幼崽时动物园才会代为养育。但就云豹来说,人工养育的确有帮助。经人类抚养长大似乎降低了云豹的压力水平,使它们对圈养的状态感到更加自在。
动物园管理员还开始将年幼的云豹配对起来以培养交配的纽带——又一项相当罕见的举措。甚至有将三只云豹配成一组的情况:一只雄性配两只雌性,为的是确保更高的成功率。“就大多数动物而言,你是不会采取这种方式来管理的,而且,我们也不认为云豹在自然环境中是像这样结对建立关系的,”Breitbeil解释说。不管是否自然,事实证明,这些手段是有效的。“这个办法有用到了我的云豹的数量超过了我为它们准备的住所的数量,”Breitbeil说。
人工授精的希望
刚解决好圈养繁殖云豹这一关键而紧迫的难题,研究人员又遇到了新的问题。比如,尽管现在动物园可以采取人工养育的方法来建立和维持一个从基因角度来说可存续的云豹种群,但也因为这个方法,那些已经习惯了人类的动物再也不可能回归野外了。
放归计划也并非是即将要实施的事——我们目前对野生云豹的了解还远未达到可以开始恢复野外种群的程度。不过,为了给未来的云豹保护留有方案选择的空间,人工养育以外的育种方式必不可少,也正在测试当中。
“一些动物园让幼崽的母亲抚养幼崽,不过饲养员也和幼崽有很多互动——我们称这种方式为社交养育模式(social rearing)。这是一项正处于起步阶段的项目,”Breitbeil说。“我们需要确定:在这种模式下生活的幼崽能否成长为合格的配偶。”
另一项在尝试当中的育种方式是人工授精(artifical insemination, 简称AI)。这个方法能够在不对云豹的行为造成潜在妨碍的情况下增加基因多样性。AI还可以让那些因为攻击性太强而以自然途径无法平安交配的云豹得以留下后代。“现在,要是一只云豹的攻击性太强,它就无法交配繁殖,它的基因也就不会在下一代的云豹中得到体现,” Breitbeil 说。
很难对云豹做到人工授精,因为这些猫科动物的生殖机制和其它猫科动物的有所不同。大多数的猫科物种要么是诱发性排卵的动物(induced ovulators)(即交配诱发排卵),要么有固定的发情周期。云豹则差不多算是介于二者之间。自然条件下,云豹只在每年特定的时间
发情,但有时它们也需要交配才能排卵。而且,云豹对控制卵巢的药物极其敏感,所需的剂量比对家猫使用的剂量还要小。
要说AI已在云豹上成功实现还实在为时过早。“那会是一项理想的繁殖手段,但是现在,我们也没有把所有鸡蛋都放在那个篮子里,因为自史密森学院(Smithsonian)25年前对云豹成功实施AI,时隔25年我们才迎来了又一次云豹AI的成功,”Breitbeil 解释说。而且,即使AI和其他圈养繁殖的手段确被证实有效,没人知道这些人工选择的育种方式是否会影响该物种的未来,特别是若有朝一日受圈养的云豹被放归自然的话。
新技术帮助揭开野生云豹的谜团
虽然关于如何饲养圈养环境下的云豹我们已掌握了不少知识,可对于自然环境中的云豹我们还几乎一无所知。它们行踪难觅,且把它们作为研究对象的研究者寥寥无几。
为了增进对野生云豹的了解,Karen Povey和她在挑战之角动物园暨水族馆的团队于2000年启动了云豹计划(the Clouded Leopard Project)。“我们是一群痴迷云豹,并对无人为它们发声和奔走感到担忧的人。我们当时是这么说的,‘我们可以坐在这儿,抱怨没有人有所行动,也可以站出来做些什么,’”她回忆道。“我们的决定是,我们想要进行一些筹资活动来资助对云豹的研究。我们调查了谁在研究云豹;而当时,我们能找到的只有一个人。”
那唯一的研究者是德克萨斯A&M大学(Texas A&M University)的Lon Grassman。当时,他正为自己的博士论文在采集之前不曾被研究过的亚洲食肉动物和其它鲜为人知的动物在自然史方面的数据。当时在泰国开展工作的他正设法捕获任何有可能被抓到的野生猫科物种。他也因此成为了最早活捕云豹的两位科学家中的一位。
“在你摆好了活捕装置的时候,你完全不知道你会抓到什么;这些陷阱没有物种针对性,”Grassman解释说。“任何想吃鸡的动物都有可能被抓到。除了其它一些物种,我还抓到了四只云豹,这让我激动得要命。主要是,我们当时连云豹的活动范围(home range)的大小都无法确定——而这下子我能知道活动范围的大小了,”这位研究者说。
云豹的行踪极为隐蔽。除了在抓到它们的时候,Grassman几乎一只也没见过;关于这一点,他当时在研究的其它的猫科物种也都是如此。他回忆起自己有一次用无线电追踪一只研究样本时的情形。“我知道自己离他真的只有10英尺。我和他的距离近到了我的无线电设备已经在发出刺耳的响声了。然后我就说了一句,‘这只大猫在哪儿呢?’”突然间,一只云豹在他的上方从树中猛然窜出。“我就在那只大猫的下面。他跳到地上,然后逃走了。我离他就是那么近,却不知道他在哪儿。”
科技上的进步,尤其是红外相机监测技术,对于加深对云豹的了解已经变得相当重要。研究人员在被弃用的、荒草丛生的集材道路——那是和密集的灌木丛相比更便于动物通行的道路——两边成对地架设红外相机监测装置。猫科动物个体可以通过毛皮图案来识别,所以,只要获得身体两侧的照片,就能知道是不是同一只云豹被反复拍到。通过建立统计模型,科学家们对云豹的物种密度正渐渐地掌握到一些信息,并正在探索这一方面和栖息地质量之间的联系。诸如此类的研究正在帮助科学家们更好地理解这群极为罕见的猫科动物在面临着怎样的威胁。
Andrew Hearn近期的博士论文使用了在东马来西亚沙巴(Sabah, Malaysian Borneo)监测点采集到的红外相机数据和无线电项圈数据来调查巽他云豹面对人为的栖地干扰有着什么样的反应。
“我们的研究提供了第一份证据,虽然还只是初步的证据,证明巽他云豹的种群密度会因猎捕压力(hunting pressure)、森林片段化(forest fragmentation)和近期的采伐活动而受到负面影响;还有,与同面积的原生林相比,受到良好管理的择伐林区也许能为更多数量的云豹提供生存条件,”这位研究者说。研究人员还发现,森林树冠层对云豹的活动很重要;鉴于这些物种的攀爬能力,这一点也在情理之中。相应地,面积大的开阔区域,比如油棕种植园的所在地,则会妨碍云豹的活动。
和栖息地破坏一样,捕猎依然是对云豹的严重威胁。“云豹典型属于因非法贸易而数量在大幅下降的物种,可它们不在保护组织重视或优先保护的对象之列,”Chris Shepherd,国际野生物贸易研究组织(TRAFFIC)东南亚地区的区域总监,如是指出。Chris Shepherd参与撰写了2014年的一项关于亚洲野生猫科动物的贸易情况的研究。该研究发现,云豹是两个缅甸边城的市场上最常见的物种。
可惜的是,Chris Shepherd说,和涉及老虎还有其它所谓的“旗舰物种”的贸易相比,云豹的非法贸易几乎未得到过什么关注。
获得经济支持,建立对云豹的关注
虽然对圈养中和自然环境中的云豹的研究均已取得一定进展,关于云豹,还有很多东西是研究人员想要了解的。不过,就这一点来说,也有一些好消息传来。
Povey说,一些规模较大的云豹研究项目正受到来自大学和机构拨款的不错的经济支援,尽管较小的项目往往负担不起研究所需的器材。“我们差不多每隔一段时间会收到从尼泊尔和北印度发来的经费申请,”她解释说。“提交申请的是一些看到了理解自己所在地区的动物的需要,心怀热忱的人。那些人是真正在困难中前行的人。你需要使用到一定数量的红外相机陷阱,研究在统计学上才会有效。而在每个相机陷阱要花三、四百美元的情况下,这项要求可能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无线电项圈则还要昂贵。因为电池寿命长,每只要花2,500美元左右。
Povey还希望那些擅长与人沟通的人能获得更多的资金以便在云豹分布国帮助推进对公众的知识普及。她完成的项目中,有一个是编写一本关于云豹的儿童书和一套给教师参考的课程方案以供在泰国使用。这本书原来是双语的,以英语和泰语出版。不过,后来又发行了英语/马来语和英语/印尼语的版本。
这本书特别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它不仅讲述了云豹这种动物和云豹在生态系统中扮演的角色,它还讲述了一位云豹研究者的故事。“云豹分布地中的很多地方,人们往往不重视研究者所做的事,也不认为和野生动物打交道是什么值得尊敬的工作,”Povey说。所以,编写这本书的初衷之一是展示给人们看研究者在做些什么。“要是有人遇到研究人员或看到相机,现在他们就会明白这些设备是干什么的了,”她解释说。“起初,很多人以为这些相机是执法用的工具,然后会把它们偷走或弄坏。”
更重要的是,Povey希望经过这项教育外展项目,当地人会开始更深入地参与到云豹的有关事宜中来,而不是由外来者开展所有的工作。“让生活在云豹分布国的人开始对云豹做更多的研究,这一点至关重要,”她说。而要实现这一目标,其中的一个切入点是青少年。“我们想给孩子们以启发,让他们知道你可以有一份与野生动物和科学打交道的工作,而这份工作对你的家乡非常地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