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許多文章都在探討有關棕櫚種植業對人猿數量劇速減少問題所扮演的角色。以下是有關人猿專家馬克.安克雷納博士綜合他在馬來西亞北婆沙巴州研究人猿十二年,所累積的科研知識,針對各項有關棕櫚和人猿滅絕的問題所作出的正式回應,以正視聽
問題:您是否贊成有關World Growth 等組織, 指棕櫚業無須對人猿數目的減少負上直接責任的說法?
馬克阿克納博士:這種說法是不正確、不負責任及具有誤導性的。遺傳基因研究証明,在過去數十年來,沙巴人猿數量減少了五十至九十巴仙。造成人猿數目嚴重下降的原因有幾個,包括獵捕及寵物交易,但最實在的原因是森林的消失。大片森林被砍伐,改為農業種植地。在人猿棲息的婆羅州和蘇門答臘森林,都被改為棕櫚和工業樹木種植地。森林轉變造成嚴重的生態多元化流失,對人猿等動物造成傷害是無容置疑的。
問題:在這種情況下,為何World Growth和棕櫚業者作出虛假聲明?
![]() 馬克阿克納博士 |
馬克博士:我想,這是因為這裡有「兩組人」,即棕櫚組及人猿組。雙方對本身立場都持著高度熱情,以至要真正提出公正無私的看法是相當困難。這個工業受到環保份子的攻擊,並採取過於自我保護的姿態來「除綠」,否認本身是問題的根源。而非政府組織則採取相反的策略以「除黑」,針對這個領域所產生的所有問題,一律把茅頭指向這個領域,這也是不正確的。現有互相辯駁的情況,使問題滯留在一個階段無法向前邁進,這是令人痛心的。我們應該互相合作來鑑定解決方案。
問題:這是為何您近期為馬來西亞棕櫚理事會工作的原因嗎?
馬克博士:在這裡我必須先向前任沙巴野生物局總監、已故拿督巴特力馬哈迪安道致敬;當他是婆羅州保育基金一員時,馬來西亞棕櫚理事會接洽他,要在沙巴發展一項計劃,他建議從棕櫚的視角來探討人猿的現況。這項研究報告將把最精準和即時的資訊傳達予馬來西亞棕櫚理事會,以便該領域能配合最新的資訊來擬定其土地用途政策。自馬來西亞棕櫚理事會對外開放合作後,我認為這對環保專家和這領域人士坐下探討改善問題的方案而言是非常關鍵的。
問題:但是為何要從棕櫚園坵的視角來探研這項問題?
馬克博士:二零零四年由HUTAN和沙巴野生物局所聯合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沙巴倘存一萬一千頭人猿,驚人的是,這當中的六十二巴仙是生存在不受保護的森林,大部份是為了出產巷木材而遭砍伐過的森林。然而我們不知道有關在棕櫚園坵裡生存的人猿之狀況,所以我們要從這方面進行調查,看看是否有人猿在棕櫚園坵裡生存。
問題:那請問馬克博士,沙巴棕櫚園坵裡的狀況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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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博士:今天,沙巴的棕櫚園坵幅員可達一萬四千平方公里,有如廿個新加坡的面積。這是為何沙巴成為馬來西亞最大棕櫚油生產州的原因。棕櫚適合種植在海拔五百公尺以下的低窪地區,不幸的是,這些低窪森林在改為農業地之前,是人猿和其他野生物的主要棲息地。因此,把低窪森林改為發展棕櫚用途,可說是摧毀婆羅州獨有的生態多樣化之家園。我們在一九九八年進行了一個更為本土化的調查計劃,在京那峇當岸下游野生物保護區研究當地的人猿狀況。這個保護區裡約有一千品種的動物,但其森林卻被分隔得「支離破碎」,為棕櫚園坵所重重包圍。我們最近還發現,年輕的雄性人猿在我們的研究區失蹤了,我們甚至無法瞭解牠們的去向,我們必須深入調查這件事。這項研究計劃乃在婆羅州保育基金轄下,由馬來西亞棕櫚理事會贊助,讓我們有機會瞭解到沙巴州東部的情形。
問:那您有何發現?
![]() 馬克博士 |
馬克博士:我們發現驚人數量的人猿巢穴,竟然出現在完全被孤立的樹或已經枯萎的大樹上,這些枯樹有些在棕櫚園坵裡,有些則在因棕櫚園坵發展而被逼與母體森林隔絕的小群紅樹林森林中。我們估計,在沙巴東部的棕櫚園內,約有數百隻人猿,這概括京那峇當岸、昔加麥和蘇谷河流域。
問:這是否意謂著人猿已經適應了在棕櫚園生存?
馬克博士:我在這裡要很清楚地強調,免得我們再被他人錯誤引述,人猿是不能適應棕櫚園的環境的,牠們也無法在現有棕櫚園環境中生存,這就有如叫人類只靠著吃馬鈴薯過活般。人類需要從不同的食物以攝取均衡營養,人猿亦是如此。我們在京那峇當岸所進行的研究鑑定了人猿在它們的自然棲息地--森林中過活時,食用超過三百種不同的植物。
問:馬克博士,若您在棕櫚園裡發現人猿,那不是意謂著它們可以生存嗎?
馬克博士:不,不是如此。
![]() © Dzulirwan @ Jolirwan bin Takasi/HUTAN. |
我們需要考慮到人猿的生態。首先,當牠們發育成熟時,雄性人猿就要離開牠們出生的森林,尋找新的人猿,以建立自己的地盤,我們稱呼這個散居過程為「分散」。然而今天,森林都被嚴重地分隔了,或被分解成孤立的小面積森林,特別是在京那峇當岸的洪氾地帶。在沙巴,森林被分解的問題主要是因為棕櫚園坵。因此,人猿別無選擇,牠們必須冒險越過森林,尋找新的森林群。當牠們路過棕櫚園坵時,為了生存,牠們食用棕櫚果和棕櫚樹嫩葉,牠們被逼在地面上行走,若發現有樹,就在樹上做巢,問題是牠們需要多久才能找到面積上足以供應牠們生存的森林,一週?一個月?牠們能找到嗎?牠們是否會在這完全一致化的環境裡迷路?對於這種種問題,我們尚未找出答案。
問:為何這些人猿不能安定地居住在出生的森林,為何牠們要分散?
馬克博士:動物會通過分散的過程來混雜它們的基因,這是為了防止牠們近親繁殖,造成遺傳基因失調。此外,被分解後的小面積森林會出現過於擁擠局面,食物來源減少,人猿會為了爭奪食物而打鬥。在這情況之下,分散是必要的,以管制可以在孤立森林裡生存的動物。
問:那現在怎樣?
馬克博士: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以協助沙巴的人猿,我們的資料讓過往一手造成森林消失的棕櫚工業,有機會對人猿保育的工作作出貢獻。棕櫚園坵最逼切要做的事,是認真努力地把森林走廊建起來,那意味著把其園坵裡仍然有人猿生存的小面積孤立森林聯繫起來。然而,這個方式只有在特定的地方才能落實。讓我以京那峇當岸河洪氾區為例。於亞庇舉行的二零零九年人猿論壇出席者要求,沿著河岸的最少一百公尺土地應保留作為森林走廊。這個森林走廊將長期協助人猿在分散時跨越棕櫚園坵,同時,也對沙巴和印尼加里曼丹獨有的婆羅州小矮象有所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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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這還沒有落實嗎?棕櫚工業界人士不是經常撰文敍述他們在京那峇當岸這方面貢獻嗎?
馬克博士:是的,有關京那峇當岸的情況,寫了很多,也講了不少,但今日您到那裡,仍然可以發現河岸一帶棕櫚樹林立,動物根本沒有機會分散,它們只有經過棕櫚園坵。重新在河邊建立森林走廊可以為動物提供通道和食物。此外,這條走廊也將惠益其他野生動物,農業環境若有了這塊緩衝區,對提升河的水質也大有幫助。有些棕櫚公司已經開始在園坵裡推行森林走廊計劃,但他們撥出充作走廊的土地實在太小了,州政府已經透過州旅遊、文化及環境部屬下的沙巴野生物局採取行動,在京那峇當岸下游野生物保護區建立一條「生命走廊」。然而,令人傷心的是,一些組織如World Growth一直在持續使用其資源推動「除綠」活動,他們在高唱人猿的價值,但事實上卻沒有真正採取任何改善問題措施。讓我把話說得更明白,我意思是,如今是時候解決問題,或至少把問題減少,以增加人猿生存的機率。停止再「除綠」,把金錢投放在重植森林走廊和擴大森林群至合理面積。這個論壇認同,大家的一般感覺是,這個工業耗掉太多自然資源,如今在生態系統崩潰前,應該做出回饋。最終,沒有人會對棕櫚價值及其對發展做出貢獻起爭論,然而,最重要的是做正確的事,真正地解決這場爭論及落實持續性棕櫚業的課題。
完
馬克.安克雷納博士是擁有廿年經驗的野生動物生物學家,曾在非洲、沙地阿拉伯及婆羅州工作。曾經在多個刊物如 PLOS Biology, Nature及 Animal Conservation等發表過文章,同時也是數個科研刊物的撰稿評論員。馬克.安克雷納博士也是法國非政府組織HUTAN的創辦人,該組織的總部設在馬來西亞婆羅州沙巴京那峇當岸河河岸的甘邦蘇高。HUTAN自一九九八年以來,針對野生人猿保育課題與沙巴野生物局合作,馬克博士亦是沙巴野生物局顧問團的成員。 他也是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物種存續委員會靈長類專家小組猿類指導委員會會員。